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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28、杏兒的陰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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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前橫亙著一把漂亮的骨扇。扇面上潑墨畫著幾朵杏花。

骨扇的把柄塗得漆黑,握著它的手卻很白,像覆蓋著一層雪花。

淮漣蹲下身,開始徒手挖土。這片廢棄的古戰場到處是廢棄的枯骨,冥冥之中她找到這塊土地,剛剛挖了一部分,便看到了這把骨扇。骨扇被一只雪白的手握著。淮漣撥開泥土,發現只有這只斷手,沒有任何其它軀體部分了。她小心翼翼地觸碰斷手,手指一碰上,斷手上雪白的冰塊立刻碎成齏粉,露出森森白骨。骨扇掉落出來。

淮漣拾起骨扇,把它徐徐闔上,然後放在腰間。

……

“你的身體一直這麽病弱嗎?”杏花樹下,殷流雪看著旁邊臉頰蒼白的男子。

古律清的目光有些迷茫,“我忘記了一些事情,這病好像一夜之間就有了。這些年看了很多大夫,他們都查不出病因。大概這不是人世間的病吧。”最後一句他倒像是在自嘲,殷流雪看向他的側臉,不是人世間的病嗎……

“我會醫好你的病。”殷流雪目光堅定地說道。

“你?”古律清搖搖頭,“還是算了,我不想你再去冒險。”

她覺得他說得古怪,她何時為他去冒險做過事情?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真正的殷小姐而已。

杏花樹下,殷流雪撐開手中粉色的油紙傘,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,“如果,我沒有了這張臉,你還會執意地喜歡我嗎?”

對面的古律清伸手擡起那微微顫抖的傘面,傘下的女子擡起頭,怔怔地看著他,“你說,你喜歡流觴琴的主人,但他是一個男子,又早早死去。如今,站在你面前的,不過是一個披著一具皮囊的我,沒有這身皮囊,你還會認為,你喜歡的是我嗎?”

古律清低低咳嗽著,他似乎比她還來得痛苦,“昨夜,我站在……殷府門前,站了……一夜。”

殷流雪的臉蒼白下去,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,“你看到,月光下的我了?”

他凝視著她,“我早已……知曉……你並非人類。”

殷流雪站在那裏,仿佛站了一世之久。她以為,她是最勇敢的,為了虛無縹緲的愛,不惜冒著生靈塗炭的風險兩度幻化人形。而面前這個因為疾病而顯得脆弱的男子,卻在更深的無望裏獨自守護著,更虛無的愛情。

她目光變得幽深而森冷,她竟然有著想親手毀滅他所有一切希望的沖動,體內叫囂著洶湧的殺戮氣息,她伸出手,指尖堪堪點在古律清脖頸上的死穴。

他又是一陣綿長的咳嗽,“你……想殺……我?”

殷流雪偏頭,那一刻她的目光空茫得一無所有,又仿佛要流出一些眼淚來,但什麽也沒有,真正的虛無,“不是,我只是為了告訴你,凡事不要太過自作主張。以後,我就將小姐交給你,你不要負了阿雪。”

古律清一聲苦笑,“病入骨髓,命已經不長久,又如何能做到不負?”

殷流雪冷冷地看著他,“我自有辦法救你。”

然,這個病弱的青年比她看得更為洞徹分明,“毀屍之痛,恐怕不比你昨夜的剝皮剮肉來得輕松,你又何必為了我這一條微不足道的命,再行傷天害理之事。”他憐惜地看著她,“你雖是異族之物,終究也是一條命。不要如此不珍惜自己。”

殷流雪壓低手中的傘,她緩緩地朝他行了一個禮,“公子是個好人,也是明理之人。公子這番話,我也會銘記在心。”她轉身離去,腳步有些淩亂,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,如此憐惜而尊重。原來,她的存在與生命,並不是一場荒唐之夢。她微微仰頭,將泛濫的水意硬生生地憋了回去。她竟然產生了感動這樣的情緒,如此陌生而柔軟的感情,它比愛情來得更為溫柔與無害。

古律清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,他知道自己方才那些話能夠起的作用微乎其微。殷流雪是極其固執的人,她決定做的事情從來不會反悔,即使她知道那是錯的。

青衫小丫鬟忽然出現在他面前,古律清回過神來都沒有察覺這個小丫鬟是從哪個方向走來的。她低著頭怯怯地說道:“古公子,小姐她在閣樓等你,你去見見她一面吧。”

“你家小姐是……”古律清遲疑地問道,眼前的小丫鬟不是一直跟在殷流雪身旁。

杏兒目光含淚,“是真正的殷小姐。”

殷流雪收好手中的傘,一步踏入昏暗的閣樓。那道孱弱的粉色身影正依靠窗邊癡癡地望著外面的杏花樹,聽到聲響也沒有側頭看一眼,

“小姐,奴已經答應與古家的婚事了。”殷流雪輕輕地走到她身邊,將手放在她肩頭,她輕微地瑟縮了一下。

“你還是不肯放過他,他都已經病得那麽重了……”殷小姐還在為古律清說話。

殷流雪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,“我做事情都要盡善盡美,不管對方是誰,都要按照我的計劃來。小姐,你很快就可以自由了,期待嗎?”

“自由?你和爹會答應讓我出去嗎?”聽到可以出去,殷小姐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。

“殷立肅只會把你賣到窯子裏去,這樣你也願意出去嗎?”殷流雪找了個位置坐下,一臉安然地看著她,說出來的話卻是如此殘酷。殷小姐倒退一步,她知道爹不喜歡自己,因為娘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跟別的男人跑了,從此以後爹就把所有怨氣都發洩到自己身上,等到她長大,他對待她的態度變本加厲,殷小姐開始還不明白,直到從府中老奴仆口中知曉自己的樣貌跟逃走的娘親越來越像……

“那你呢……你放我出去,讓我去做什麽?”殷小姐握起手,忍著惶恐開口質問。

殷流雪深深地看著她,“我保護了你三年,以後恐怕就要交給他來保護你了。”

顧不得抗議她所說的“保護”,殷小姐氣急敗壞地喊道:“他?你又要把我丟給哪個人管?!”

門外的古律清強壓住咳嗽,按在門環上的手聽到裏面的對話後生生頓住。兩個女孩子的聲音一模一樣,但通過對話內容他也分辨出哪個是哪個了。他苦笑一聲,轉身就要走。

跟在他身後的杏兒不解地看著他,他無聲地朝她擺擺手,然後擡腳獨自離開。

杏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……

殷流雪沒有回答,她跨出閣樓,反身將門一把鎖住。然後撐起傘走下臺階,看到杏兒站在旁邊候著,她看了杏兒一眼,警覺地問道:“有誰來過?”

杏兒立即搖頭,“沒有人接近這裏。”

殷流雪緩緩擡起手,在空中比劃了幾下,落滿道路的杏花瓣隨風拂動,慢慢地形成了一刻鐘前的模樣。一排明顯的腳印浮現,她目光森然地看著這行腳印,“是男人的腳印,你把誰叫來了?”

杏兒懼怕地擡起頭偷偷看了她一眼,“不是杏兒叫來的,是老爺自己過來了。”

殷流雪聞言目光驟然一冷,“他在門外偷聽了多久?”是她疏忽了,竟然沒有察覺有人接近這裏。

“小姐剛進去不久就來了,他命令我守在這裏,直到小姐出來,還出言警告我不許告訴小姐你……”杏兒埋下頭,戰戰兢兢地說道。

“你說的最好都是實話。”殷流雪丟下這話後匆匆離開。

杏兒慢慢擡起頭,見她走遠了才轉頭看向身後的閣樓,她擡起腳一步步靠近閣樓……

殷立肅正在書房擺弄古玩器具,門忽然被一陣風吹開,他擡眸,只見門外站著一道粉色身影,看到這張令他深惡痛絕的臉,他的神情有瞬間的扭曲猙獰。殷流雪冷冷地看著他,“明天我會帶著飛情閣去偷襲古家的商隊。”

上好的瓷器落地,發出刺耳的破裂聲。殷立肅憎惡地瞪著她,“你要把飛情閣毀了嗎?!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古家的婚事,我們兩家不計前嫌,握手和談不好嗎?”

“如今殷府做主的人是我,現在我只是來知會你一聲,不是來聽取你的意見。而你,請最好有自知之明,過了明天,殷府不會再養你這個無用之人。”殷流雪轉過身,背後起風,將門緩緩闔上,遮住了殷立肅憤恨惶恐的臉龐。

殷流雪覺得自己的計劃必須加快了,免得夜長夢多。

淮漣帶著杏花骨扇回到住處,直接走到久冰君面前,然後展開扇面給他看。

久冰君坐在輪椅上,正凝視著屋檐下結成的冰棱,燦爛的陽光一點點融化冰棱,透明的水滴醞釀成圓潤珠子後以極緩的速度往地面墜去,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,水珠落地之後很快重新凝結成冰珠,地面已經覆蓋著一層冰面。忍受著寒冷,淮漣見他不動,幹脆直接把骨扇放在他膝蓋上,“我希望你可以解釋清楚,你將我帶到這個幻境裏究竟要做什麽?”

久冰君這才擡起頭看她,“你想起來了?”

“我找到那片古戰場,挖出了這把骨扇,還有一只斷手……據我所知,這只斷手的主人應該是那個幻化成殷流雪的人,一百多年前的人如今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,不,而且還不止一個,我懷疑這個地方是被你們白塔的人下了詛咒,你們讓他們覆活再演一場戲給我看,用心如此良苦,恐怕不止是想讓我跟著你們去白塔!”

久冰君淡定地搖搖頭,“有一點你錯了,這個殷流雪確實還活著,她是真的,只是其他人確實都是假的。”

“……”淮漣驚立原地,視線落在那把杏花骨扇上,“那麽,那只斷手的主人是誰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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